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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西方“帮派”政治中,“红棍”是以色列,默茨是“白纸扇”?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扬之】

在加拿大艾伯塔省山清水秀美丽恬静的卡纳纳斯基斯(Kananaskis),为期两天的G7峰会落下了帷幕。与特朗普第一任期时的峰会不同,这次无论是东道主还是与会的其他国家元首,都相互点赞,努力营造和谐气氛。

不久前,以高调反对特朗普“加拿大应该成为美国第51个州”之说而当选总理的卡尼(Mark Carney),此番一改之前的“呛美”作风,肉麻吹捧特朗普,称“没有老特,G7连毛坯都不是。”特朗普闻之大喜,相当受用,反过来也称赞东道主热情好客,自己在美丽的加拿大颇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张图片让人联想到某个“帮派”的议事场面:老大虽然身不在场,但又始终在场。

与会者们欢聚一堂,个个衣冠楚楚,一副文明世界的做派,但谈论的话题却充满血腥:如何用武力彻底解决伊朗的拥核问题。

本次峰会的议题本来主要是一段时间以来困扰国际贸易的“关税战”问题。由于“关税战”是特朗普亲自发起的,且高压不减,因此会前西方媒体称加拿大峰会为“1对6的锋会”(交锋的“锋”)。为了确保在不丢面子的情况下顺利开完会,各方都下调了对会议结果的预期,放风说不会有“联合声明”,只要不是“不欢而散”就是成功。

然而,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数天来,以色列对伊朗的“先发制人”加剧了本来就已动荡不安的中东乱势。在关门磋商中虽然涉及了关税纠纷、俄乌冲突、冯德莱恩献上的“西方团结共同对付中国”等话题,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被“边缘化”了。

特朗普这次虽然没有像他第一任期时那样,在回国途中任性撕毁有自己署名的联合声明,但还是临时改变了日程,赶在泽连斯基第二天来“烦”他之前,先行班师回朝了。理由是,家里有 “非常大的事”(big stuff)在等着他去处理和决策。

“老大”特朗普眼里的马克龙与默茨

什么“大事”呢?

法国总统马克龙一如既往地出来“抢风头”“抖机灵”。他表示,特朗普提前离场“既是坏事,也是好事”—— 说是“坏事”容易理解,毕竟老大不在,蓬荜失辉;“好事”是,他要回去斡旋,争取让以伊“停火”。

特朗普闻后,飞机还没落地就回呛马克龙,说这位仁兄人是不错,就是经常拎不清,喜欢瞎咧咧,而且几乎没有说对的时候。他在回答随行记者问题时说:“我要做的是彻底结束伊朗这件事。” 之后还发帖,公开要求伊朗“无条件投降!”

法国媒体有点急了,认为特朗普对马克龙的评论是对法兰西总统的“侮辱”;马克龙本人对此倒不以为然,而且坚持说,特朗普开始的口风就是要“促和”的,现在看来有变……

相比之下,德国总理默茨就表现得 “稳重得体”多了:第一,不妄议特朗普,不揣摩特朗普的心思;第二,一改之前批评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的非人道和违反国际法行为,对内塔尼亚胡攻击伊朗的军事行动公开表示支持。

默茨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说了以下这段话:“以色列是在替我们所有人干脏活儿(Drecksarbeit),我只能说,以色列军队、以色列领导层有勇气做这件事,对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从默茨上位后在国际舞台上的表现来看——特别是对特朗普的态度以及在西方集团内的作用, 这位原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德国总理如今却摇起了“白纸扇”,话术炉火纯青,火候把握得相当不错:他替老大说出了想说却还没说或不愿说的话。

特朗普对默茨的“好感”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的首次会晤时即溢于言表,他说自己很少交朋友,但想认默茨这个朋友。当然,大家都知道,特朗普嘴里说出来的“好感”随时都会收回,因此最好闻过且过,千万别想太多。

“白纸扇” 与“红棍”

在“三合会”里,“白纸扇”是文职,通常负责社团财务,管理账目,是帮会的“军师”,即幕后出谋划策,遇事出面公关。在欧盟里,德国是资金雄厚、财大气粗的一方;在北约中,德国由于历史原因很少直接出兵参加军事行动,多数是提供资金和后勤来支持盟友。

默克尔总理任内,与美国总统奥巴马私交甚好。据奥巴马后来回忆,默克尔最后一次谋求连任,也是为了在西方阵营中抗衡特朗普。自尊心极强的特朗普自然感受到了这点,所以一直不待见她,不仅在白宫拒绝和她握手,直到今天还没放过她,时不时就要公开指责她。

默茨与默克尔也有嫌隙,所以当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当着他的面指摘默克尔的“难民政策”时,默茨笑而不应,让特朗普射向默克尔的“子弹”在眼前飞过,毫无替前任同仁和党内同志挡一下的意思。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的“默特会”

显然,默茨有自己的算盘。他要给特朗普留下很贴心的印象,以便遇到棘手问题时能在白宫有些话语权。

到现在为止,他的表现基本没出纰漏:略卑但不亢,讨论时用数字和背景知识去解释事物的来龙去脉,但又不去揭特朗普常识不足的“短”;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如以色列打伊朗,他旗帜鲜明,间接替特朗普的“嬗变”作了巧妙转圜。

在这方面,他的情商的确胜过默克尔,更强过马克龙。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默茨在西方集团中当上“白纸扇”一职,应该说也是“实至名归”了。

基利安·墨菲在《浴血黑帮》中饰演的英伦黑帮老大

那么谁是“红棍”?

在“三合会”中,“红棍”一职专事打斗,扩张地盘和执行家法。综合西方阵营中各方的表现,以色列是当之无愧的“金牌打仔”,而且是功勋卓著的“双花红棍”。

在诸多国际军事行动中(其中不少是干涉和颠覆型的),西方“龙头老大”美国和“二路元帅”(“三合会”中的荣誉职位)英国虽然经常亲自披挂上阵,如伊拉克战争、利比亚行动等,但单从军事装备、实战经验和情报工作而言,位于四面楚歌、多方包围的地缘环境中的以色列战力超强,鲜能企及。在中东,它基本上想打谁就可以打谁。

这个国土形状酷似一把匕首的犹太国家,从立国后第二天就开打,先是出于自卫,后来变成主动出击,特别在第三次中东战争(“六日战争”)中,创下了“先发制人”的模范战例。这次对伊朗的行动,基本也沿用了当年的战术。

从这个意义上说,默茨那句 “替大家干了脏活儿”的话,也证实了以色列在西方阵营中的“红棍”角色。其实,在美国眼里,日本、韩国等也只是“古惑仔”而已,若要让它们去“干脏活儿”,它们会不会硬着头皮上?

国际政治“帮派化”

笔者承认,用“三合会”这样的帮派结构来形容西方国家,似乎有些“不严肃”,但仔细观察它们的言行,的确很像行走在黑白两道的“会党”组织。

港片中的黑社会议事场面,是否与开始那张七国集团峰会图似曾相识

我们不妨来对照一下:先来看看“帮派”老大的特点和手段是什么?归纳起来说就是恩威并施,笼络人心,拉帮结派,以强凌弱,损人利己,唯我独尊。这些特质若放到美国身上,可以说几乎无一不匹配。远了不说,就以拜登政府和特朗普政府为例:

回顾拜登在位四年的作为,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对“特朗普主义”的部分修正,如制止其前任冷落盟友以及回避责任的“退群”做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绝大多数美国在欧洲和亚洲的盟友,都希望或押注哈里斯胜选,希望拜登的“亲善”政策能延续下去。

从表面上看,拜登的做法与特朗普大不相同,但实质却并无二致。

特朗普回归美式的“光荣孤独”,并非要让美国放弃霸权,这点从他的政治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中可见一斑。他只是在做法和路线上与拜登有所不同而已。其风格是少管闲事(除非有明显好处),卸掉包袱,轻装上阵,唯我独大。

如果借用中国战国时期的“纵横说”,便可将特朗普的政策归为“事一强以攻众弱”的“连横”套路,用江湖上的说法就是喜欢“单打独斗”。当然,在特朗普的眼里,此处的“事一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服务世界唯一霸主——美国。

而拜登走的路径有点类似“合众”,即“合众弱以攻一强”。这里的“一强”当然指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对手,也就是中国;这所谓的“众弱”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积弱多病”或“乌合之众”,而是一干“志同道合”的小兄弟——盟国。

简而言之,从气质上说,特朗普更像特立独行的西部“牛仔”,而拜登则是表面和气的“黑帮”老大。当然,俩人的共性也一目了然,那就是都通过恩威并施、拉帮结派、以强凌弱等手段来维护自己的“霸主”地位。必须指出的是,这些手段并非只对外,而且也对内。

张颂文在电视剧《狂飙》中饰演的善于恩威兼施的黑帮老大

以“恩威并施”和“拉帮结派”为例,战后的“马歇尔计划”是“施恩”的一个典范。美国用提供资金援助的方式来帮助西欧国家恢复国力,其背后的真正目的则是为自己建立一个政治、经济、金融和军事网络,以抗衡苏东集团。

还有,“布雷顿森林体系”框架内建立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确为不少国家提供了金融便利和支持,但放款时也附加了不少政治条件,本质上还是为了确保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主导地位。

“施威”方面的例子就多了去了:譬如,特朗普认为美国当年出资修建了巴拿马运河,就该继续享受特权,不该把管理权还给巴拿马,所以他这次重新当选后,以强硬姿态威逼巴拿马政府让步,置国际法于不顾。不久前特朗普强迫乌克兰签订“矿产协议”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美国不仅对“蓝灯笼”们(“三合会”中对有意但尚未正式入会的成员的称谓)如此,对铁杆盟友也不客气,譬如对欧盟诸国大幅提升关税、威胁盟国丹麦要拿走格陵兰岛,毫无底线地要求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等。

当然,在帮派的逻辑中,最重要的是组建一支“打击队伍”,因为无论是收取保护费,还是扩充地盘,都离不开暴力的实施和威慑。说到收取“保护费”,这可不是笔者“无中生有”或“刻意诋毁”,而是特朗普自己提出来的。他对德国、日本和韩国,都明确表示过:“要安全,就交钱!”

说回西方的“打击队伍”,那当然就是北约了。

按照当年的立盟原则,北约应该是一个单纯的“防御性联盟”,但无论是以“志愿同盟”的名义入侵伊拉克(理由和如今打击伊朗一样:拥核)、还是武装干涉科索沃,北约的军事行动均未获得联合国授权。

冷战结束后,北约这个以美国挂帅的军事联盟,利用当时刚摆脱苏联阵营的东欧国家强烈的发展和安全需求,将联盟的势力范围扩张至俄罗斯的家门口。这一通操作,也很像黑帮靠红棍们扩充地盘的行为。前面说了帮派“话事人”(龙头老大的另一个称谓)的行为特点,那么,帮派成员的特点又是什么呢?

无论是“红棍”“草鞋”(负责对外联络的帮派成员)“四九仔”(帮会中的基本成员)还是“蓝灯笼”,他们多以帮派为界限,划圈为战,具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思维和相当程度的优越感。

对内,唯帮主马首是瞻,利益均沾,无原则地相互包庇、相互打气;对外,专挑软柿子捏,不讲道理和公理,先用利益诱惑拉拢,不成就施以暴力,遇事成群结队,蜂拥而上,群起攻之。目的是不择手段地抢占和扩大地盘,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

所有这些特点,我们在类似“七国集团”、北约等组合的峰会上,在西方主导的国际行动中以及在一系列重大国际问题的处理上,均能观察到。实际上,许多国际紧张局势的背后,都有美国及其盟友的影子。

结语

“拉帮结派”是会党的另一个常用手段,在国际政治中即所谓的“结盟政策”。“结盟”是多边关系中常见的一种生存和逐利形式,古今中外不乏其例。

在中国,前面提到的战国时期的“合纵连横”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西方,远古的《埃及-赫梯和约》则首创攻守同盟。到了近代早期,特别是1648年签订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一直到18世纪晚期,随着民族国家的形成,国家利益在结盟时成为首要考量,盟约也变得松散而短命。

在1878年柏林会议期间,俾斯麦向俄罗斯全权代表彼得·A·舒瓦洛夫伯爵伸出手

结盟在国际关系中大行其道始于1814/15年的“维也纳会议”,如俄奥普三大君主国缔结《神圣同盟》。该时期的缔约高潮是普鲁士“铁血宰相”俾斯麦在欧洲大陆针对法兰西和俄罗斯而编织的错综复杂的联盟关系网。

一战时期, “协约国”和“同盟国”两大阵营相互厮杀。二战期间,美英苏中等组成的“同盟国”与德日意的“轴心国”打得你死我活。战后和平持续没多久,旧的盟约被“北约“和”华约“所取代,热战变成冷战。

1990年,“冷战”和“两极世界”走入历史,美国一霸独强。在西方有些学者的眼里,历史以西方民主体制的完胜而进入终结。但西方国家造成的国际政治 “帮派化”却给全球带来了难以弥合的裂口和难以预估的“后遗症”。

如今,随着“中国道路”的异军突起,“历史终结论”已寿终正寝。而中国制定外交政策时坚持“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合作共赢”的原则,也为国与国的相处之道提供了一个与“帮派”政治不同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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